72岁的连环画家沈尧伊动作敏捷,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断跟连环画老友新人握手致意。昨天,对这位古稀老人来说,是个欢乐的节日,他坚持三年创作完成的新作《长征·1936》600幅原作在国粹苑展出,《长征·1936》第二部《大回旋》也同时首发。为了庆祝连环画新作的诞生,连环画名家也到场为连友们签名留念。但在一派欢庆的场面下,连环画创作少有新人加入的困境也更加凸显。
“我们这帮人就是有病”
《长征·1936》分为《奠基礼》《大回旋》《大会师》三部曲,共六百多幅原稿。画稿按顺序一一排开,整个展览动用了五个展厅。如此大规模展出原作,对于沈尧伊来说是第一次,对于连环画界也极为少见。
2012年,已是古稀之年的沈尧伊开始动笔创作《长征·1936》,“它是《地球上的红飘带》连环画的姐妹篇,促使我创作连环画的基本动力不是文本,而是历史图像的缺失。”沈尧伊说,早在1983年连环画《地球上的红飘带》(作者魏巍 改编王素)结稿前,他就曾希望作家魏巍能写个续集,把长征第二年,也就是1936年的过程写完,他再继续画,“但魏巍说他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我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结果这也成了我内心不了的愿望。”
多年来,沈尧伊的资料搜集一直在进行。他也越来越发现,“长征虽举世闻名,但在图像方面几乎是空白。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未见一幅中央红军、红四方面军图稿,而红二方面军有8幅,红二十五军有7幅。”最终,沈尧伊决定再走长征路,去寻找过往的点滴,而且不顾年老之躯完成了创作。
“我们不能忘掉历史,不讲责任!”沈尧伊回头望了望那群正在埋头签名的老头儿,笑言:“现在我们这帮人就是有病!”
77岁的赵华胜也自认是个“有病”的老头儿,他张开嘴说:“看我牙都没了,还画呢!”他告诉记者,其新作《杨靖宇》目前已完成几十幅,预计今年底面世。和沈尧伊一样,画杨靖宇也是他多年的梦想,“三十多年前,我就重走了抗联路,画了十几本,上千幅速写。”
大家互相感染,互相鼓励。中午吃饭的时候,连环画《人到中年》的作者尤劲东也答应,要和大家一起努力,重出连环画江湖。
“现在的漫画艺术性差”
从全国各地赶来的百余位连友,激励着连环画家的最后坚守。
“刚下火车。河南下大雪了,火车晚点半个小时。”来自河南平顶山的刘军雷一边掏出珍藏多年的《李逵元宵闹东京》、《闯江州》,一边恭敬地请画家们签名。
刘军雷如今已退休,自称“收入稀松”,每个月也就两千元,“这一趟出来就要花掉七百元,要是再买书就要破一千元了。”他说,自己不斗酒、不抽烟,这点爱好家人支持。
来自山东东营的孟斌带来王叔晖绘《西厢记》,请王叔晖侄子王维澄扣上了王叔晖的印章,了却了多年愿望。他说:“王叔晖一生清贫,无儿无女,从她的画风中可看到孤独、忧伤的气质。”而王维澄也告诉孟斌,他3岁时母亲去世,从此和姑姑王叔晖相依为命。他永远记得姑姑说过的,“出自个儿的力,流自个儿的汗,要干就干好!”
“1975年版的《投降派宋江》可有历史了,出版社也没送我一本。”著名连环画家任率英之子任梦龙为连友签名时透露,他和父亲都参与了这本书的集体创作,但至今没有收藏过一本。
这本《投降派宋江》是北京律师韩龙带来的宝贝之一,今年39岁的韩龙说,随着年纪渐长,尤其是有了儿子之后,在给孩子买书的过程中,愈发体会到连环画的美,收藏的兴趣也日渐浓厚。“现在的漫画都是流水线加工,艺术性很差。连环画的传统审美,还有对社会的关心,反而特别能打动我。”
希望连环画能“申遗”
在这场热闹的合家欢中,还有许多人是默默的旁观者,但内心一样充满感动。
“我是到这里来安一下魂的。”连环画家郑桂兰说,连环画是她多年的爱,但如今连环画走向衰落,她感到心很疼,很痛。曾经有年轻人跟她一起画画,但是坚持一段时间就走了,“太清苦了,基本不能走市场,就是靠出书这点微薄的稿酬。”不仅如此,连环画题材丰富多样,需要做很多功课才能完成一张画。
郑桂兰曾和丈夫汪国新合作,创作出著名的连环画《长江三部曲》,汪国新在全国政协提案中,也多次为中国连环画申请进入非遗名录不断呼吁。汪国新认为,申遗的作用除了可以让世人记住中国连环画曾经的黄金时代,也可以为当代艺术创作树立一个榜样。他说:“中国动漫现在产量非常大,但为什么没有给大家留下什么印象?因为它用的是日韩动漫的审美艺术,而本民族的审美意识却渐行渐远。”
对此,不少老连环画人都感同身受。沈尧伊认为,“有关部门为了扶持动漫,动不动就给巨额资助,可连环画一分钱都没有。没有钱,根本培养不出年轻人。”他为此呼吁,应加大对连环画的扶持力度,成立相关机构,为年轻人的培养提供支持。“年轻人可以一边创作,一边培养,完成几部作品就可以练出来了。”
“连环画不是工业制造,不是科技拼图,不是电脑能替代人脑的工作,充满了个人审美,带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和温度。”郑桂兰认为,应该为连环画的生存提供更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