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故事性和人物形象的塑造
连环画文学脚本与小说、戏剧、电影故事片、叙事诗等文艺形式一样,要有故事性,并通过故事内容来塑造人物形象。
作为文艺读物的连环画,如果只有空洞概念的主题思想,而无生动曲折、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和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那么主题思想再怎么重大、再怎么先进,也不可能达到感染和教育读者的目的。我们看到有些连环画作品之所以不受欢迎,往往与作品缺乏故事性有关。这样的作品看了头便知道尾,看了上段就知道下段,或是因袭别人,搬用一套产检的公式,令人生厌。还有些作品也有一定的故事情节,或者故事也颇曲折复杂,但却与刻画人物形象相脱离,为故事而故事,热闹了一阵子,故事完结,人物形象仍是模糊不清,不能打动人心。还有些作品,脱离生活现实,凭主观臆断生编硬造,跟不可能具有艺术说服力。
连环画的读者主要是少年儿童,或是阅读时间较少、文化程度较低的劳动群众,因此,连环画较之某些文艺作品,要求故事性更集中、更鲜明。
下面就连环画文学脚本有关故事性的一些问题,谈几点意见:
(一)故事性与主题的关系。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坚决反对“四人帮”的“主题先行论”所鼓吹的脱离生活实际、靠主观臆造去确定主题,从而编造故事内容的一套做法。同时,我们在脚本的创作或改编上,一定要明确创作的主题,作为指导思想,这样才能掌握好内容的取舍,组织好手中的素材,安排好故事情节,避免为故事而故事的弊病,也防止随意拼凑情节以至走了题、出了辙的偏向。这一问题前面曾谈及,这里不再赘言。
(二)故事性与塑造人物形象的关系。故事情节是为塑造人物形象服务的,这是文艺作品的一个共同特点,而连环画尤其需要描绘出有性格特点的人物形象来。连环画又名“小人书”,小人者,一是指读者对象是儿童,但是还有一种含义,是指书中描画的人物形象比大幅画上的人物形象小。这样的人物形象即使在画面上画出来,也是缺乏思想感情的,因而也只能是表面的,没有生命力的,试想,连环画《鸡毛信》(张再学改编)中的海娃,如果不是通过送鸡毛信时遭遇到敌人而进行艰险曲折的斗争故事,海娃的机智勇敢的性格如何能够刻画出来呢?在创作的连环画脚本中,《连环画报》(1978年10号)刊登的《会说话的琴轴》(刘一兵编),通过一位老模范饲养员身上佩带的一个琴轴,叙述了他在新旧社会与女儿悲欢离合的故事,比较生动地刻画了这位老人倔强不屈、爱憎分明的形象。这种写家史的作品,内容常见,故事却不一般化,人物形象比较真实、具体,因而具有较强的感染力量。
在刻画人物方面,似有这样几个问题值得注意:
1.人物的出场。连环画一般不大可能向小说那样以较多的笔墨来表现人物的出场,但连环画既然也以刻画人物形象为主要艺术手段,那么主要人物的出场,也就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环节。人物出场的处理,通常有两种手法:一种是烘托的手法。人物出场前,通过某些故事情节和某些人物的纠葛矛盾,烘托人物出场的重要及其性格特点;另一种是直接展现手法:人物在故事中“开门见山”直接出现,事前未经烘托,但出场后立即活动起来,投入矛盾和纠葛之中,显示其重要性及其性格特点。《鸡毛信》里的海娃,就是在第一幅就直接出现,接下去就展开了活动。《风暴》(费声福、吴兆修改编)里的主要人物林祥谦的出场,则是在前面用了两幅画和文字来描写历史形式和工人悲惨生活的情景,既为故事的发端,也烘托了林祥谦的出场。而另一主要人物施洋的出场,既要使故事情节的发展合情合理,也预示或初现了人物的典型性格,不是为了烘托而烘托。不论何种出场手法,都应使人物立即活动起来,防止人物出场了而“搁浅”起来。我们常常看到有些作品的主人公无声无息地出场了,却引不起人们的注意,甚至主人公出现后活动了一阵子,还不令人关注,这就势必影响作品的艺术表现力量。
2.主要人物的描写。连环画由于篇幅不宜过长(一般中篇在100幅左右,长篇在200幅左右,长篇连载的不在此限),所有表现的人物,尤其是主要任务,不宜过多。因为有了人物,就必然要有相应的情节,人物一多,情节就要相应加多,处理不当,容易篇幅分散,头绪纷纭,情节庞杂,势必影响对主要人物集中地、细致地进行描绘。改编别的文艺作品,如原作人物过多,特别是人物众多的长篇巨著,可以在不影响原作的主要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情况下,删去或合并一些次要人物,以便集中地、细致地去描写主要人物,这样在绘画上也便于集中刻画主要人物形象。“四人帮”鼓吹的“三突出”的谬论,把主要人物特别是所谓主要英雄人物,“突出”到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的空中楼阁中,成为神话了的人物,我们说要集中描写主要人物,是要在现实生活的基础上进行艺术的概括和塑造,深刻地、细致地表现人物的思想感情和性格特点,做到如毛主席所指出的那样:“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性,因此就更带普通性。”
2.3.人物之间的关系。要刻画人物形象,就要表现人物之间的关系,要写出他们之间的矛盾纠葛,或是相互衬托、互相关联的关系。《鸡毛信》中的海娃,有他父亲和八路军对他的教育和关怀,使人看到这个革命儿童成长的客观因素,在敌人中主要人物是小胡子日本军官和歪嘴黑狗汉奸,海娃与他们多次遭遇,一次次进行斗争,不断展现了海娃的性格特点,揭露了敌人的凶狠和愚蠢,而敌人一次次的失败,又衬托了海娃的机智英勇。包括那些与海娃休戚相关的羊群,特别是那只掩护鸡毛信的老绵羊的活动,与海娃的感情变化密切相连,又增强了小主人公典型性格的色彩。
在主要人物较多的情况下(中长篇常有这种情况),要避免使人物蜂拥而上,可在整个结构通盘安排下,使哪些情节、哪些篇幅去着重表现哪些人物,像电影上的哪些镜头主要给哪些人物演,戏剧上的哪些戏主要给谁唱,但又不是孤立地、割裂的进行,而是互相呼应,互相关联,互相推移,并随着故事的发展,使之交织起来,达成一次故事情节的突变,或矛盾斗争的激化。如上面谈到的《风景》,施洋在第32幅出场以后,自第34幅起一连6幅集中地描写了施洋为工人仗义执言的行动,画面从不同角度塑造了施洋的慷慨陈词的形象和工人群众的激动心情,以及敌人惊恐的表现。到第40幅接下去叙述了工人的反应和敌人的表现,文字说:“施洋律师的一番话,句句说到工人的心里,对啊!一定要讨还这笔血债。魏学清就这样被吓退了阵。黄德发回到了弟兄们的怀抱。”接下去,情节又与林祥谦的行动结合起来,第41幅的文字写林祥谦激奋地喊起口号来,画面上是工人群众愤怒高呼口号的场景,至此施洋出现的一段情节告一段落,与林祥谦的行动结合一起,使故事的矛盾和斗争达到一次高峰和一次激化,而人物的面貌特点也随之进一步显露出来。
人物与人物之间的矛盾、纠葛要写的紧凑细致,使人物的性格和思想感情在矛盾和纠葛中发展变化,这样可以使人物形象鲜明地塑造出来,又使故事内容得以真实、具体的表达,从而具有艺术感染的力量。
4.人物与景物的关系。根据人物的性格特点和故事内容的反战变化,写出人物和黄精的关系,人物和有关的物体(戏剧上的道具)的关系,这是一般文艺创作都具有的表现手法,即所谓托物寄情,以景寓意。连环画的艺术表现形式主要是绘画,脚本作者除了根据内容的需要,还要从便于发挥绘画表现的特点出发,写好人物和景物的关系。如《鸡毛信》中海娃为之舍生忘死的鸡毛信,患难与共的羊群,奔波其中的险峻多变的山路;《一块银元》中的那块随着一家人命运变迁的银元,还有如上面提到的那个沾着泪水的白面烧饼,和那”北风卷着雪花“”阴沉沉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群乌鸦围着破庙盘旋“的环境和气氛。这些景物的描写,都与人物的思想感情交织在一起,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思想感情的描述起着烘托陪衬的作用。我们常常见到有的连环画没有写好人物和景物的关系,人物行动在概念化的没有现实生活特点的环境中,即使周围堆满了景物,也与人物的思想感情互不关联,不仅浪费了美术作者的精力,分散了读者的注意力,而且还影响整个作品的质量。
(三)故事的发展、变化和结局。文艺作品的人物(尤其是主要人物)思想感情要随
故事内容的发展变化而发展变化,到最后达到一定的高度和深度,完成主题的要求儿而结束。这在连环画脚本中,同样需要,而且,由于连环画一般要注意通俗性和以儿童为主要对象的特点,所以故事情节的发展变化,更要求清晰易见,既合情合理,又要富有戏剧性,能够引人入胜,扣人心弦。我们强调编写上的简练,但不容许简单;我们要力求通俗,但绝不能满足于粗浅。我们常常见到有些作品只是流水账的平铺直述,故事情节没有节奏,该略者不略,该细者不细,特别是在重要的环节和关键地方,仓促交代,粗略而过,这样下来,人物形象也难以塑造出来,故事也不能打动人心,更谈不到艺术感染作用了。
连环画文学脚本的编创,好多地方要向戏剧、电影、小说等兄弟艺术学习,比如对于戏剧性,在连环画故事中,不仅要有,而且要强调。要使人物之间的矛盾纠葛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由渐变而突变或激变,形成高峰,然后再引向转折,使故事情节转入新的境地,继续有节奏地发展变化,再形成高峰,如此曲折起伏地前进,最终形成高潮而结束故事。人物形象的典型色彩也随之得以显现出来,抒发出动人的思想感情,使主题思想得到有力的表达。这种富有戏剧性的编写手法,我们可以从不少优秀的戏剧、曲艺、电影、小说等作品中得到借鉴,我国民族传统中的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个“巧”字,是颇值得我们重视而为之苦心经营的。这里举创作的连环画《会说话的琴轴》最后妇女想回的情节作为参考。这个短片连环画虽然还有某些不足之处,但所描述的藏装模范饲养员聋哑老人的悲惨遭遇,和他日夜佩带的那个令人诧异的琴轴的来历,是颇为动人的,使人对老人的命运,特别是对他能否和失散多年的女儿相遇而关注,以至对它们一旦相遇后的情景,亟待了解。如果一般化地处理,简便地去写,父女在魔种场合见面了,感动一番而结束,读者看去就会索然无味,倒了胃口,前面花费笔墨也就前功尽弃。这部作品用了比较巧妙的手打,写老人在联欢会碰到久别的女儿卓玛在台上唱歌,分别17年了,老人不敢贸然相认,但从歌声和容貌已经判定是自己的女儿了。第72幅写他闯上舞台,从伴奏人的手里夺过六弦琴,激动地望着卓玛弹响了,一支悲怆的曲子从琴中滚了出来。第73幅接着以特写进一步克华老人激动地心情,文字写“这正是十七年前卖唱时演奏的曲子。此刻老人激动地再也无反弹下去了,从挂着老泪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期望和担心,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挂在劲上十七个春秋的琴轴。”第74幅接着写“望着这根琴轴,卓玛的泪水开了闸似得淌了下来。她大呼了一声:‘阿爸’。扑向老人的怀抱!”画面上父女相抱,老人的手似乎颤抖地抚摸着久别重逢的女儿,脸上露出激动而幸福的感情,而女儿则扑在爸爸的怀抱里,尽情痛哭。这种结局变化的情景(也是故事的结局),出人意料,但又合乎老人和女儿过去靠卖唱为生的情理,这也是戏剧性的手打,所以比较动人。又如在《一块银元》中娘买了女儿之后,在万分惦念女儿的心情下,偶然在地主出殡的仪仗中发现了女儿,”娘两眼发直,呆呆地望着“女儿,当发现女儿已经被害死了,便以死与地主相拼,终于也被害死。如果说《会说话的琴轴》里的父女相遇是喜剧式的相遇,那么,《一块银元》中的母女相遇则是悲剧式的相遇。这种情节的急剧变化,能够有力地表现人物思想感情的变化,也可说是戏剧性的变化,这在我们连环画脚本的编写上,是颇值得重视的。